許父想著心事沒有發作，聽這個女人絮絮說道：“前幾天我孫子和我兒子一起去玩，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支深紅色的玫瑰花，問了幾句，他正郁悶我兒子買了糖不給他分，說我兒子偏心，什麽都給許叔叔……小孩子不經問，一五一十跟我說了那花是怎麽來的，說了買花的時候的事情，他擔心自己的爸爸疼他不如疼許叔叔……”

許父現在想起那張照片的場景，那個栗毛的青年懷裏抱著一束花，他兒子許照明手裏捏著一支花，背後是一家看起來很大的花店，看起來是那個姓季的二流子親了許朝明，許朝明沒躲，他背上還背著別人家的兒子！

要是仔細看，還能看出來被一個男人親過的許朝明牽著嘴角在笑。

他思緒起伏不定地串聯著前前後後的事，甚至想著是不是許朝明和黎安離婚這一遭太傷心，他轉不過女人這個彎來了？黎安這個女人，他早先是不同意許朝明和她交往結婚的，可是黎安就算有千不好萬不好，許朝明和她在一起也是人倫常情的事！

季家這個流氓二桿子算怎麽回事呢？這光聽著，就能把人氣得翻一個跟頭了！

眼前這個女人倒是能沈得住氣，大道理一套一套說著，到底她不急，她兒子都有了兒子，許朝明是個過日子的老實人，又喜歡小孩子，對他季家來說，那不過是多了個人幫他們養小孩子，他們厭倦了，要一腳踢開許朝明太輕易了。

兩個男人……那能有多牢靠？他兒子不是拖泥帶水能死纏爛打的人，到時候那才是晚景淒涼呀！

許父想到這裏，嗓子眼裏像塞了一把滾燙的石子，他使勁咽了幾次也不管用，急的筆挺地站起來，生硬地打斷了淩秋誓的諄諄善誘：“你別說了，這事我不同意，要他兩個在一起，除非我死了！”

淩秋誓頓住了，但她也不惱被人打斷，只是苦笑了一下說了聲好，便柔聲合意地道：“這事一時半會兒說不通，不說也罷，這樣，等兩個孩子回來，咱們先一起吃個飯。”

許父鼻子噴著粗氣：“一起吃飯？我還不如死了！”站起來直挺挺往外面走，他氣得暈頭轉向，又沒再樓房上生活過，情急之間要一頭要撞到衛生間去，淩秋誓拉住了他，生氣和窘迫逼的許父臉色紅脹，淩秋誓卻跟沒事人似的問：“你要走？怎麽回去？”

許父往後退了一步：“不要你管！”

淩秋誓舉手投降：“好，我不管，現在還有沒有回你家的班車？我叫許朝明送你……餵！”

許父早掉順方向，哽著脖子沖到門外面去了，一腔脾氣撐得他胸膛都要炸裂了。

淩秋誓要是和他一樣大吵大鬧，他兩個對罵一場，他至少還酣暢淋漓，可淩秋誓文火燉著，著意順著，還操心起他的歸程問題，他連脾氣也撒不出來。

只能憋著憋著，憋得五臟六腑都是酸澀的味道，他是個老實的莊稼人呀，和大部分人一樣在兒子身上寄托著自己完成不了的夢想，自己沒讀成書，指望兒子讀成書，結果兒子上學打架，這書也沒念成！

過後他就指望兒子能結婚成家，兩個人怎麽過，總比他一個人單吊著強，找個一樣老實會過日子的女人，他兩個生兒育女，過起自己的小日子，他這個當爹也就心滿意足了！

可是兒子卻又找了黎安，這個女人，他一看，就知道那不是能過日子的人！

許朝明堅持，他只能再次妥協了，盼望著他們好，因此從不挑黎安的毛病，黎安不愛回鄉下他不挑理，回了鄉下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，他也不挑理，買房子的時候寫黎安的名字，他還是沒挑理。

他勸著許朝明疼老婆，把日子過和順了！

卻也不如意，臨了離了。

離都離了，許朝明死要面子，那房子他不肯開口要回來，搭進去也就搭進去了，男孩兒家，硬氣一點沒錯！盼著他能走過這個坎，往後的日子能順意些，哪知道又沾上了男人！

許父想著想著，那一腔脾氣裏夾了更多的酸楚，他除了脾氣臭點，平素為人從不坑害別人呀，怎麽事情到了他這裏，全沒有好人有好報的道理，全是反著來的？！

許朝明要和一個男人過下去，這不是要他的命麽？他坐在回去的班車上，目光空茫的望著車窗外，眼睛都熬紅了，也只能捂著半邊臉裝牙疼，不敢掉一滴眼淚——這是下鄉的通勤班車，車上還有他認識的人呀！

要是問起，他要怎麽說這傷心事呢！

電話鈴聲在樓梯間裏一響，像帶著自動擴音似的，震得人渾身一顫。

他兩個也沒去診所。

季康成拉許朝明到樓梯間裏，他搬著許朝明轉身背對著自己，掀開他的衣服要看他的傷，被許朝明擋住了，他轉過身來，把季康成拉進懷裏抱在胸前，摟得挺緊，季康成嚇得一動也不敢動：“別碰到你的傷啊！”

“不妨事。”許朝明要低下頭，才能將腦袋擱在季康成肩膀上，他說：“讓我抱會兒。”

季康成嘻嘻笑著：“我這麽罩著你，你是不是感動壞了？”

“也不止。”許朝明豁出去的說：“你今天太man了，這麽回想我被你強上的第一次，順理成章多了！”

季康成笑了兩聲，自戀地炫耀：“爺本來就很man的！”

“打你那下還疼嗎？”

“不疼了。”季康成和他抱在一起，兩個緊摟著的人不安靜的站著，挪著腳步在那狹小的拐角的地方晃悠著，像跳一支笨拙的貼面舞，季康成惆悵的說：“我挨那一下算什麽，咱倆這事，叔叔肯定氣死了。”

還有淩秋誓，但淩秋誓是他親媽，他這個時間不好說下去，許朝明接了他的話頭：“阿姨也傷心，只是我爸脾氣糙，傷心了生氣了，還能揮鞭子發洩，阿姨更不容易。”

同樣是得知兒子和一個男人攪在一起，許父還能氣急敗壞，淩秋誓還要從中勸慰袒護。

談到父母，兩個人的情緒都低到了低谷，許朝明站正了，捧著季康成的臉：“長輩們都不容易，這事，阿姨難接受，我爸估計聽說都是頭回聽說……咱們以後多孝敬他們。”

季康成也站定了，望著許朝明的眼睛，點了點頭，欲言又止的。

許朝明那點脆弱的勁頭過去，又是個寵辱不驚的淡定哥，他揉著季康成的頭發：“怎麽啦？”

許朝明又低頭看腳尖了，像毛躁的小孩子站不定似的斜著身子晃了兩下，挺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我想說，事情都到這個地步啦，咱倆想辦法爭取你父母的原諒，不管有什麽壓力，咱們一起面對就對了，你可不能中途撂挑子，要是父母因為咱們的事情氣病了，變老了，或者永遠不原諒我們，你也別怨我！”

他說完了擡頭看許朝明，不知怎麽還給逼出了點淚光，在眼裏閃爍著，像一點晶瑩的碎鉆。

許朝明楞了一下笑了，他吻季康成的眼睛，鄭重其事地：“季康成，我愛你。”

是這個時候響起的電話鈴聲，他倆那點柔情蜜意，看著家長電話的時候也消了，只是下意識地手牽著手準備兌現一起扛過去的諾言，忐忑地接電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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